余林江狄

关于过去的,我不再心怀侥幸去追问

飞火(4)

卑微小🐟回来了!





18



“起床啦小孩。”

 

“这才几点啊…不想起。”丁飞俊翻了个身,把被子踹在一边。

 

“你起不起?”“不。”

 

胡文煊蹑手蹑脚走到丁飞俊床边,两只手猛地伸出来一通乱挠。“真不起啊?”

 

“我不怕痒,嘿嘿。”丁飞俊佁然不动。

 

太尴尬了。

 

“诶呀你起来嘛平时起的都那么早今天怎么就赖床了乐队今天上午排练我不想一个人过去!”

 

“好好好走走走。”丁飞俊慢慢坐起来,头发乱的堪比鸟窝。胡文煊拿手戳了戳,转而开始疯狂蹂躏丁飞俊可怜的小卷毛。

 

“干嘛啦放手!”“就不!”

 

有什么东西悄悄变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一定有。

 

穿好衣服两个人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翻到后院。“卧室门锁了吗?”“锁了。”

 

“出发吧。”胡文煊拍拍后座,丁飞俊乖乖坐了上去。

 

到了酒吧发现白天还是比晚上冷清些,走进去顾客不算太多,分散地坐在各处。胡文煊总感觉有人盯着这边看,环顾四周,每个人或独自或结伴,却没有交谈的声音,空气中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错觉吧。胡文煊向身后招招手,示意已经被拉开一定距离的丁飞俊赶紧跟上。

 

嘉羿和陈涛果然已经到了。嘉羿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调音,陈涛边收拾着桌上的垃圾边说:“来挺早啊这回。哟,表弟也来啦。”

 

“干嘛在大白天排练啊我还想睡觉呢。”

 

“今天下午,华锋唱片的刘明要过来听听咱们的演出。”嘉羿轻轻拨了拨调好的弦,把吉他递给了胡文煊。

 

“华锋?”

 

“就最近那个选秀,第一名就是华锋的。刘明是他经纪人。”

 

“所以他是要和咱们合作?”

 

“只是来听听看看情况,具体怎么样还没定。”陈涛推开门,把垃圾倒到外面的桶里,拍拍手,又轻轻碰了碰胡文煊的肩膀。“好好加油。”

 

胡文煊愣了愣,转头看丁飞俊。丁飞俊还是像往常一样笑着,两颗小虎牙很甜的样子。“我觉得是很好的机会呀,你们那么棒肯定没问题的!加油哦!”

 

“好吧,咱们赶紧开始吧。”

 



19




“整体来看不错,但是问题还是太多了,这种水平想要拿到台面上还是远远不够。” 男人带着银色哥特风戒指的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尽管在室内还是没有摘下墨镜。

 

台上的三个人都沉默着,在等着他给接下来的意见。

 

“首先,散,特别散,完全没有配合。”

 

“特别是你,”他冲胡文煊的方向扬了下头,“你演奏的时候完全是在自己的框架里,根本没有团队的意识,其他两个人倒是有在努力和你合上。”

 

三个人站在台上面面相觑,胡文煊有些歉疚地看着他俩,嘉羿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关系。

 

“但是,你的天赋还是能看出来的,如果不在乐队里而是作为单独的音乐人或许能更好点。”

 

胡文煊猛地转头。这其中的意思没人听不出来,可是他想吗?

 

“你考虑一下,我这边给你留个机会。”刘明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

 

“我就知道你没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跟我们说一声就可以。”嘉羿拍拍他的肩膀。

 

“我觉得机会很好。既然有了干嘛不往前冲一冲呢。”陈涛坐在椅子上收拾台上的器械,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的贝斯。

 

嘉羿用胳膊肘撞了下他,“少说点吧让他自己想。”

 

“那…我先回去了。”

 

一路上沉默不语不是胡文煊的风格,但是他从未面临今天这样的处境。他可以自己做一个事关未来的决定,而不是一味听从父亲的安排过一个实际上和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人生。

 

所以…

 

“所以…你想好了吗?”丁飞俊小跑跟上他的脚步,“你走的太快了啦。”

 

“嗯我没想好。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选。我和别人不一样,说是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最后还是受操纵。我不是一个人,我只是一个继承工具而已。”

 

“但是你有梦想,不是吗?这就足以证明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况且人这一辈子,怎么说也该为自己拼一次吧。”

 

“那你呢?”

 

“我啊。”丁飞俊笑了一下,亮亮的小虎牙一下闪过。“我已经拼过啦。”

 

胡文煊低头,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让他不知所措。未来这个词让他迷茫,尤其是在他能向光更进一步的时候。

 

前有光明无限,后却是万丈深渊。一步错,步步错。

 

“快去吧。”丁飞俊推了推他。他转头,看见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睛。丁飞俊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明明事不关己,还要严阵以待,他看不明白这个人。

 



20




华锋那边出乎意料地对他的处境表示理解,答应他可以按照他的时间调整日程。

 

胡文煊放下电话,看着落地窗外的阳光松散地撒了一地,铺在被修剪过但是已经长得参差不齐的庭院绿植上,看似生机勃勃郁郁葱葱,实际早已失去真正的生命。

 

真正的活着不是循规蹈矩一辈子碌碌无为。张扬的,枝蔓向四处伸展,扭曲成一团相互缠绕的火,再“砰”地一声在迸发的巨大光焰里烧成余烬,像从未来过。

 

他叹了口气。他有预感,这个决定会改变自己乃至这个家的命运。至于是光宗耀祖还是腥风血雨,就不得而知了。

 

做艺人,自然就不用每天晚上熬个通宵在酒吧里的逼仄环境中演奏。公司会给他配备专门的,只有他一个人的练习室。

 

他还是觉得对不起嘉羿和陈涛。他们比他更有资格和资本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决定不应该由他来做,更何况他们还要为自己的缺席适应和改变。

 

太愧疚了,尽管嘉羿已经强调过很多次没关系。陈涛倒是对这件事没什么所谓,对他的道歉也没有做出多大的反应,只是说随便。

 

他俩性格不太一样。嘉羿似乎很乐意与人打交道,也并不排斥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儿。但陈涛是很理性和清醒的人,他从不愿意对别人的事儿多做评价,或许接纳胡文煊就已经是他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他们一起混了这么久,谁都没有和谁交过心。多可惜。

 

丁飞俊这两天很安静,不像平时一样愿意和他吵吵闹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让他失去了这种往日的活力。

 

胡文煊自然是知道他心事很重的。说起来他也丝毫不知道丁飞俊的身世,而对方或许早已对他家祖上哪个远方亲戚的曾用名都了如指掌。

 

开玩笑的,谁会那么无聊。

 

晚上他偷偷溜出去,当然,和丁飞俊。现在小孩不在他身边他会有不安的感觉,他不太清楚原因但大致感觉出来了。趋利避害人之本能嘛。

 

到了华锋楼下他出示了刘明给他的短信才得以进入大门,好说歹说才劝动了保安把丁飞俊也放进来。

 

“你在外面等一下哦,我可能得有一会才能出来。”胡文煊边向刘明招手边扭头和丁飞俊说。

 

“嗯。”

 



21




出来差不多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他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看到被绿萝挡住的,小孩毛茸茸的脑袋,正一点一点地往下掉。

 

楼道很暗,不时还有人的脚步声。可能又是错觉,还是那种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他轻轻靠近丁飞俊,只是还没碰到他,丁飞俊就猛地睁开眼睛。

 

和上回一模一样。

 

“走了。”

 

丁飞俊还是一言不发,低着头跟上他的脚步。

 

到家两个人都已经很累了,简单道了句晚安就各自回了房间。胡文煊瘫在床上,四肢沉沉地陷下去,没有一点力气。大脑一片混沌,他理不清,索性闭眼任由思绪蔓延,到达不知名的远方。

 

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来之不易的信任。他多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着不成器的少爷生活,身边跟着个人傻话多的小孩。

 

可是他们不傻啊。

 

迷迷糊糊睁开眼已经接近中午。夜生活突如其来的转变和与陌生的环境周旋让他几乎筋疲力尽,如果不能及时调整过来势必要出大麻烦。

 

他倒是不太害怕那老头发现了。发现就是一顿骂呗,大不了赶出家门也好,自己反倒能光明正大干这些事儿了。

 

华锋那边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答应他换一个艺名,伪造一份简历。“那还是叫阿火吧。”刘明点点头,转头拿了几份合同和文件,“你看一下这些,同意就签。”

 

“不考察一下吗?”他握着笔的手指尖有点出汗。

 

刘明突然笑了一下。“你要是想被考察也不是不可以。”他抽走那叠厚厚的白纸,“那就再说吧,你先练习。每天半夜过来,有老师轮班带你。”

 

“到底为什么只签我?没有多少人会愿意大半夜来工作吧,为什么会答应我这个要求?”

 

“你没必要知道这么多。干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刘明勾了勾嘴角,取下手里的戒指在手心捻转。

 

他觉得奇怪,怪的事儿不止这一件。

 



22




就这样胡文煊过上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生活。晚上大楼里只有寥寥几束灯光,未免显得太过孤独。最开始他还天天带着丁飞俊去公司,但是后来他发现无事发生,曾经察觉到的目光也大概真的是错觉,于是就让他在家睡觉。如果真有人因为他的少爷身份对他下手,他也只能认栽。

 

命运还真是有够逗的,有些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又囚禁住了多少人呢。

 

甲之砒霜,乙之熊掌。

 

他拿起吉他,尽管已经用了一阵,陌生的手感依旧从指尖传来。不得不说他开始后悔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或许留在酒吧里的乐队才是他更想要的。

 

说起酒吧,自打那天刘明来过以后,他和嘉羿陈涛再也没联系过。他每天真的很累,如果不是突然想起他几乎要忘记自己曾经和这两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

 

他倒是挺佩服自己的,这么多年有关于自己身份的一点也没透露。真能忍啊。

 

所以呢,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还是每天在那个逼仄的小屋里吃披萨,时间一到就上台?或者干脆离开酒吧,流浪到随便哪里继续无忧无虑地生活下去?

 

不管怎样,似乎都与他无关了。

 

他甩甩头,调好弦,照着谱子开始练。老师马上来查,这回再不过又要挨骂。

 

他所追求和在乎的音乐从来不应该带有任何枷锁。他想永远自由放纵,永远热切真诚,毫无保留和顾忌地宣泄出来。但是一旦成为谋生手段,条条框框就是铜墙铁壁,逃不掉的。

 

可是他不需要谋生。他衣食无忧,只要肯听话一点,乖一点,这一辈子不说活的能有多自在,至少不会为生活发愁。

 

他不想要的东西,再诱人也能视若粪土。

 

推开公司大门,街上空空荡荡的,几辆车疾驰而过,撕裂路灯投下的昏黄。

 

他带上帽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口罩,跨上车骑回了家。

 

他刚一落在阳台,东客房窗户就微微开了条缝。他本来说想让丁飞俊去他房间睡,这样就不会被他打扰到,但是小孩执意不肯,说已经习惯啦没什么的。


好吧。他拉开窗户跳进屋里。丁飞俊从窗帘后面突然扑出来,吓的他几乎跳起来。

 

“哈哈哈你被吓到了吧!”

 

“你幼不幼稚啊!”胡文煊本来想喊出来,但是考虑到现在的处境还是立刻换了气声。

 

“怎么样,今天还顺利吗?”

 

他看着丁飞俊的眼睛,很干净但是一片漆黑,一眼望不到底。

 

他想说不顺利,今天上课检查又被老师骂了,考察期可能无法通过。最近感觉有些动荡,他不适应,好怀念以前在酒吧的日子。

 

“挺好的。”


(未完待续!)

(下一篇大概就结局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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